文|司德珍
菜市场门口，来了一位挎着篮子卖荠菜的阿婆，她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人：“买点荠菜吧，刚从山野里挖来的。”
闻声，有人围了过去，挑挑拣拣。
我也停下了脚步，目光落在那一篮子的绿上。
恍恍惚惚，就看到一棵一棵的荠菜在早春的清寒里铺陈开来，漫山遍野都是它们的身影，浩浩荡荡。
它们用青青的身躯，丰盈着春天的底色，也犒劳着人们的味蕾。
每年的正月里，老家的人们就开始相约着去挖荠菜了。
他们三五个一群，挎着篾篮，带上小铲，行走在山野里，眼光追着荠菜转。
荠菜喜欢扎堆儿生长，往往发现了一棵，周围就是一大片。
他们蹲下身，笑嘻嘻地将一蓬蓬肥硕的荠菜挖出来，抖落泥土，欢喜地装进了篮子。
用不了多久，就能挖满一大篮子。
幼年的时候，我们孩子常跟着大人去山野里帮忙挖荠菜。
说是帮忙，其实就是找个由头撒欢去。
一群孩子追追赶赶，沿着河岸跑，沿着田埂追，总免不了摔几个跟头，蹭一身的泥土。
自家大人看见了，也不恼怒，笑着嗔怪一句：“臭孩子，屁股又痒痒了吧，今天看着荠菜的面子上，就饶了你。”
此刻，我们如同得了“尚方宝剑”，越发调皮起来。
拿了大人手里的铲子，挖几颗荠菜，再挑几块石头，趴在地里玩起了过家家的游戏，兴奋得不得了。
直到大人们一再催促，我们才恋恋不舍地往家走。
荠菜挖回家后，就等着祖母做各种美味了。
用来凉拌，焯水后切成小段，调入蒜泥等佐料，再淋上几点香油，清新爽口；
或者买一块豆腐与它一起，倒入锅里，煮一锅荠菜豆腐汤，香气四溢；
又或者细细剁碎，配几个鸡蛋，做荠菜鸡蛋饺子，更是人间美味。
祖母常做的是荠菜酱。
她挑选出鲜嫩的茎叶，洗净，控干水分，放进早已备好的石臼里，一下一下地捣碎，再加入精盐、白糖、姜末辣椒等拌匀，最后装入瓦罐里封存腌制。
腌制的荠菜酱易保存，能吃大半年呢。
记得有一年夏天，受高温炎热的影响，家里人食欲不振。
祖母便盛出一碗放到餐桌上，荠菜的清香和春天的味道扑面而来，瞬间就勾起了大家的食欲。
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很快，一碗荠菜酱就被吃了个精光。
至此，这道菜便成了我家餐桌上的宠儿，也成了我念念不忘的美味。
《舌尖上的中国》里说：“人们懂得用五味杂陈形容人生，因为懂得味道是每个人心中固守的乡愁。”
这些年，我单枪匹马地去闯荡生活，脚步离故乡越来越远，但对荠菜的情感越发深厚起来了。
我买了一兜荠菜回家，学着祖母的样子清洗、捣碎、腌制在一个大玻璃瓶里。
看着眼前的这一瓶子青绿的荠菜酱，我慢慢湿了眼眶，仿佛回到了幼年的时光里。
我知道，等到荠菜酱腌制好，故乡的味道就会在我舌尖绽放，慰藉着我满怀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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