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那天夜里，感觉略冷……妻子琼睡着的时候向文忆怀里缩了缩……温柔在怀，世界还和以前一样美好……

…………风，有风。是那种可以翻江蹈海的狂暴的风……是那种带着尖利呼啸的风……是那种有压迫感的风……我又做梦了吧，文忆笑笑……翻了一个身，正欲再睡去。没有人打电话来喊去做工，正好可以怀抱爱人做个好梦……

文忆下意识地用手揽了一下，却扑了一个空……唉，妻子琼肯定闲不住，起床去做好吃的去了吧。应该是煮面条吧，有红亮辣子油和葱花的那种吧。在还没有尝到麻辣之前便有一缕清香扑鼻的那种……不，也许买菜去了，去鸣鸡市场还是去了湖南路市场呢……嗯，肯定是湖南路市场……文忆记得，那条路两旁这时节应该龙眼已挂满枝头了吧，冒出绿绿的树叶，像一串串朝天长的葡萄……

也许是不太习惯一个人睡吧，文忆从浓浓的睡意中渐渐清醒过来……

哇、那尖利的呼啸声不是在梦中。好象是顶了门在外面低低咆哮的野兽，略有一些低沉却隐隐的似有风雷之声那种……持续不断而又似天河崩决…………文忆隐隐感觉不好……

他一翻身坐了起来，随手便去摁灯。咦，什么时候停电了呢……窗外真的起了大风了，不断地打着门。不过，天色好象还早吧，那么暗、那么暗……

文忆赤了脚，去开阳台的门。咦，怎么打不开，门后仿佛有几个大汉在顶着……文忆暗叫一声不好，他随手披了衣服向客厅赶去……哎呀，妻子琼并不在家，文忆找遍了家里也不见……

从厨房出来时，文忆有一些慌……进客厅时，看见岳母坐在沙发上发呆……”琼到那里去了呢?”岳母见文忆问，不满地回了一句：”一大早就上班去了。”文忆吼了一句：”上班，开什么玩笑，这么大的风，一出去还不被吹跑了。”岳母不满地瞟了文忆一眼：”她走的时候还是微风，谁知道才一个小时就成暴风了。”文忆看了一眼手机，竟然已中午时分了。咦，怎么天色这么暗，文忆疑惑地拉开了窗帘……哎呀，不好……重重黑云压顶，风卷着树技满天飞舞……急速掠过窗外时，似一枝枝利箭……不时有吹掉的铁皮撞着东西了，哐当、哐当地响着……

文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风……哎呀，不好!!!……妻子琼她们那间厂好象就是铁皮做的屋顶，这会不会已被刮跑了吧……文忆心一下悬了起来，一种焦躁郁闷的情绪猛一下便压上了心头……

文忆心急火燎地拨通了妻子的电话……电话那头没有人接……文忆一下急得差点哭了出来……他下意识地不断重拨着妻子的电话……

风越来越大了，就算从门缝里挤进来一点，也是嗞滋地响……四周一片灰暗，远处的马路若隐若现。偶尔还一辆半辆的车开过，也仿佛喝了酒一般，忽左忽右地漂荡着……仿佛时刻会被吹跑……吹断的树技在马路上奔跑着，仿佛在进行一场百米冲刺……四处是一片狼籍。小区外的汽车销售中心铁皮屋顶早吹跑了，连红地毯也不见了，只有几根大铁柱还立在那里…………

文忆咬了咬牙，暗暗祷告，琼啊，你可要好好的啊……想到这，文忆忽然发了疯，不行我要去找她……他冲出去，厚重的防盗门却怎么也打不开……文忆找来一根铁棍，他想撬开那扇门……岳母猛一下扑过来抱住了他：”你不要命了吗，出去不是找死嘛。”文忆鸣咽着说：”琼还在外面呢，琼还在外面呢……”岳母哽噎了一下低低地说：”听天由命吧……”她说完身子一软，跌坐在沙发上……

文忆眼中有了绝望的神色，脸色一下苍白起来……风越来越狂暴，夹了雨点似一颗颗子弹，打在玻璃窗上当当当直响……马路已看不见了，夹了雨的风一波追着一波咝咝尖叫着掠过……文忆第一次看得见风的流动，似狂暴的乱箭……仿佛世界末日，就在顷刻……

文忆总想明白了，他什么也做不了。无论他想与不想……他太渺小了。他的这点力量在自然面前，连忽略不计都算不上……他瘫软跌坐在地上，无力地一遍又一遍拨打着妻子的电话……他还可以做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这儿是台风的天下……不允许有一丝一毫的质疑……

文忆定了定神，移动代政府发来一条消息：台风威马逊已在广东徐闻登陆，中心风力已超过十七级，北海市区风力十四级。目前正在加强中……市民必须躲在坚固建筑物内，严禁外出……

外出，外出还外出个毛呀，文忆无力地骂了一句。他前面没注意，其实消息政府己发了十几条了……唉，除了听天由命，又能怎么办呢……城市已面目全非了……

……忽然，电话那头接通了。文忆抓紧了它，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老公，我暂时没事，我现在躲在那个大机器机座下面的大水坑里，电话快没电了，你要保护好自已……如果、如果……请记得我爱你…………”

电话断了，文忆的泪水不知什么时候已流了下来。满面、满面的那种……文忆感觉恐惧一阵又一阵地向他袭来……地狱它不在冥界，这儿就是……

手机电池已慢慢耗尽，风势夹了雨势依然在加强，黑云一层又一层堆满了天空，没有缝隙……排山倒海的狂暴，撕扯、扑咬着城市里的一切……天即将塌下来……塌下来……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