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岁的豌豆和黄小咪

（我是@法语朱老师，从1993年开始坚持写作。如果你喜欢我的文字，欢迎你点赞、转发、留言，非常感谢！）

37. 2011年4月2日：

凌晨三点，我给豌豆喂奶，吃到一半，她忽然停下来，仰着小脸，黑葡萄一样的眼睛笑笑地看着我，呜呜呀呀地冲我说个不停。我已经困得东倒西歪，眼睛都睁不开了，我多么希望她快点吃完奶我好睡觉，但我又怎么能拒绝这样一个晶莹剔透的宝贝在静夜送来的微笑和轻语？

上午十点半，正在吃奶的豌豆突然停下来，望着我，依依呀呀地拖长声调说着什么，她表情极其伤感，语调曲折，充满了从来没有过的悲伤，忽然她开始断断续续地哭，一面哭一面仍说个不停。这样奇怪的哭她从来没有过。后来我才知道，这个时候正是返回湖南的豌豆奶奶给爷爷上坟的时间。

豌豆的爷爷六年多前去世，他如果能见到这么可爱的孙女，该是多么欣喜。豌豆哭诉的时间正是奶奶把豌豆照片给爷爷看的时候，这样的巧合让我不敢联想：难道豌豆真的感应到了什么？难道那个时候她正穿越时空与天上的爷爷对话？一想到我的父亲也没有机会见到这可爱的孩子，我的眼泪突然涌出。

今天是我非常难熬的日子，力气和脾气都越来越大的豌豆前些日子把我一侧的乳头咬破了，我每次带伤喂奶时都钻心地疼痛。

今天下午，这疼痛更加撕心裂肺，我咬紧牙关，感觉她正在吸吮的是我的血。终于喂完奶，我忽然浑身发冷，手脚冰凉，盖在两床被子下还剧烈地打着寒战，我好冷。此时，KEN正在他的眼镜店接待客户，不能回来。

下午，我持续不停地打着寒战，迷迷糊糊地躺着。过了半个小时，豌豆忽然哭着又要吃奶，浑身冰冷的我挣扎地给她喂奶，一会儿，她睡过去了。没想到十多分钟后她还要吃，我握着豌豆暖暖的小手说：“豌豆，妈妈病了，好冷，你帮妈妈暖暖手。”她吃奶时，我不停地问自己：你能把豌豆养大吗？

我一个人在家，头昏脑胀，浑身冰冷地给豌豆喂奶，乳头尖锐地疼痛，这是我人生感觉最凄凉的一幕。没有奶了，一点也没有了，没想到她还要吃。她大声地哭，我累极了，发短信给KEN让他快点回来，之后我听着豌豆的哭声，昏沉沉躺着。KEN火速赶回，那时我突然开始发热，量了体温：38.4℃。

KEN立刻打电话给远在湖南老家的豌豆奶奶，做了一辈子全科医生的她冷静地要我对受伤的乳房进行热敷，用浓盐水冲洗乳头，尽量挤出奶水。

耳压治疗专家的奶奶平日教给KEN不少，她要KEN为我按压耳朵上的四个穴位。两个小时后，我突然神清气爽，再量体温：36.9℃，神奇的耳压治疗，我的烧退了。我望着KEN，忽然想流泪。

38. 2011年4月3日：

热爱美食的我很幸运能碰到热爱烹饪的业余大厨KEN，他善烹各种菜系美味，做菜又快又好。可是自从有了豌豆之后，KEN做菜越来越慢，他总是心不在焉，做着饭时，动不动就跑来看看女儿。

今晚，我索性抱着豌豆来到厨房旁观他做豉汁蒸排骨，他的每一个步骤我都讲解给豌豆听。KEN再也不会跑神，豌豆也有好玩的事情看。

豌豆显然对厨房很感兴趣，她黑乌乌的眼睛专注地盯着KEN的一举一动。KEN磨看蒜末和姜末，一样一样拿到豌豆鼻子下让她闻，她对如此刺激的味道没有一点反感，很认真地闻着。KEN说：“我们的女儿一定也对美食感兴趣，将来让她去法国学厨艺吧，我陪读。”

39. 2011年4月4日：

下午，豌豆开始讲很复杂的话，每一句话都以“阿乎”开始，之后就是@￥%&&%**）+~的天语，她的音调婉转，抑扬顿挫，喉音很重，音色有金属的质感，她甚至还发出长长的小舌音。她看着我的眼睛，神情怡然，小嘴巴一张一合，“阿乎@￥%&&%**）+~......”地说了十来分钟。我无限惊异，无比欣喜。

40. 2011年4月5日：

这些日子豌豆酷爱啃手指，她攥着肥肥的像只肉球一样的小拳头，津津有味地吮着食指，响亮地发出“滋溜滋溜”的声音。我之前曾经很生气，她在吃奶到一半的时候一面看着我一面吮手指，后来想想这是孩子的天性，就由她去了。记得钱钟书说过，当孩子被禁止吮手指时，就第一次体会到人生的悲哀。

我不想让豌豆那么早体会这样的悲哀，我希望天性热爱自由的她在不伤害任何人的情况下，快乐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情。我很开心的是那天KEN看到她吃手指时说：“我绝不会禁止女儿啃手指。”

41. 2011年4月6日：

深夜一点，豌豆睡了五个多小时的好觉，KEN抱着浑身瘫软的她到我身边吃奶。她饿极了，狂吸半个小时，把两只乳房吃空，撑得被嗝气折磨得睡不着。我只好抱着她拍嗝，半个多小时后，嗝气没了，她又精神了，炒着又要吃奶，吃完了又撑得睡不着，如此恶性循环，折腾得我好KEN都无法入睡。

已经是深夜三点了，筋疲力尽的KEN没有力气抱着她，只好把豌豆放在推车里在客厅里回环往复地走着，小家伙极其刁蛮，只要KEN一停下来，她就哭。可怜的KEN像个永不停歇的马车夫被苦苦奴役。怕他太闷，我坐在旁边配KEN聊天。夜极静，整栋楼的人们都睡着了，只有我家的灯火还在苦苦燃着。

42. 2011年4月7日：

今晚，KEN要接待来深圳出差的大学同学，我不得不独自面对豌豆最难对付的晚上七点到八点。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让KEN很过意不去，他说：“如果她闹个没完，你就把她推到外面不停地走，她一定会睡着。”七点多，我在豌豆尖利的哭声里艰难地煮了速冻饺子，炒了一份青菜，在她的哭声里痛苦地吃晚饭。

她的哭声让我崩溃，我只好放下吃了几个的饺子给她喂奶。半个小时后，她吃饱了，但并没有睡着。我看她表情平静，心想：“或许我还能抽空把堆成山的碗洗完？”我提心吊胆地洗着碗，中间跑去看豌豆一次，惊讶地发现她正对着空气自言自语着：“阿乎￥%……&”等我洗完碗再去看她，她竟然乖乖睡熟了。

43. 2011年4月8日：

我推着豌豆在光影斑驳的树荫下走着，已经89天的豌豆天天吃母乳，个头很大，白白胖胖，虎头虎脑。路过的很多人都会看着她，说：“好可爱啊！”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停下来，笑眯眯地看着豌豆，她有浓重的潮汕口音：“小孩好可爱，男孩女孩？”我说：“女孩。”她忽然脸色一变，一句话不多说，扭身就走。

44. 2011年4月9日：

上午，我抱着她在林荫路上散步时，发现豌豆仰着脑袋看头顶细密的树叶，这是她第一次有仰头的动作，我没想到还不到三个月，她的颈部肌肉已经这么有力量了。

我对她说：“宝贝，你在看什么呢？看树叶还是看天空？天空本来应该是蓝色的，但是在深圳，我们真可怜，很难看到真正的蓝天。”

深圳的春天真短，才持续十多天，我就闻到了初夏的味道。穿着哈衣的豌豆热得烦躁，我翻出了一大堆宝宝夏天的小衣服，晾在阳光下，鲜亮柔软的颜色飘动着，美得像一首轻灵的小诗。豌豆穿上白底粉花的小上衣，光着腿，天真无邪地看着我们，我突然觉得她可爱得像一个穿白衬衫的柬埔寨小学生。

45. 2011年4月10日：

天气越来越热，大胖丫头豌豆睡觉时烦躁不安。我忽然想起从前垫在椅子上的凉垫，把它搜出来，垫在豌豆身下，合适得像一床小席子，凉爽极了。我又找来一条柔软的毛巾，轻轻搭在她肚子上，这就是她的被子了。望着盖着毛巾垫着凉垫的小小豌豆，我忽然想为她写童话，小豌豆公主的童话。

今天，豌豆整整三个月了。为了庆祝这个日子，黄昏，我们一家人去探访春天，带她去我怀孕时常去散步的规划大厦。

爬上那片高高的人工草坡，夕阳懒懒倦倦，火红的木棉花都差不多谢了，我今年竟然整个三月就在家里围着豌豆度过，错过了今年木棉花的灿烂。

在草坡顶，我第一次那么近距离地看着爆出新芽的木棉树叶，那样软嫩。残阳淡淡的金色打在豌豆肥嘟嘟的小脸上，凉爽的风吹着她光光的小脚，热了一天的她她显然开心极了，眼睛弯弯，笑个不停，又开始依依呀呀说着“阿乎”的事情。

我和KEN望着她，又看看对方，笑了。久久的，一家三口在高坡上与倏忽将逝的晚春静静相处。

晚上回到家，我将豌豆放在床上，惊异地发现她已经可以凭自己的力量侧转身体了。KEN有些害怕地说：“以后，我给她换尿布的时候再也不敢把她一个人丢在台上去打水了。”

46. 2011年4月11日：

每天黄昏，小区里抱孩子的人们都在那个小广场聚会，孩子们晒太阳，大人们聊孩子。新搬来的我们也加入了这个圈子，能叫出越来越多孩子的名字，也被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了。

今天很热，KEN推着豌豆出去时差点只给她穿个红肚兜，我大叫着说：“你这个二杆子！”迫于压力，最终，他给宝宝套上一件薄薄的短袖上衣。

豌豆就光着胖胖的腿，身上盖了条小毛巾出门了。回来时，KEN说：“今天豌豆轰动了，走过的人都看着她，说：哇！这么胖，很多人忍不住来捏捏她的大胖腿。爷爷奶奶抱的孩子都裹得里三层外三层，只有豌豆穿着短袖光着腿。他们都说我给孩子穿得太少，但是我们的孩子确实不怕冷啊。”

听一个朋友说，孩子如果哭闹不止，就买个小游泳池让他（她）游泳消耗他（她）的体力，宝宝一定会好好睡觉。豌豆每晚七八点的哭闹让我们精神崩溃，既然她现在已经爱上了洗澡，我们想当然地认为她会喜欢游泳，于是，兴致勃勃在淘宝花了138块买了个婴儿游泳池。我们美滋滋地认为从此好日子就来了。

今晚她的哭闹准时上演，KEN立刻装好刚到货的游泳池，为她套上游泳圈的一刹那，啼哭变成了可怕的尖叫，KEN说：“我的耳朵要聋了。”把她丢在大圆池子里的一刻，那么小的豌豆被箍着脖子绝望地哭着，踢腾着，挣扎着。她在深深的游泳池底，离我们那么远，脸忽然变得那么小。我们高高地俯视她，就像两个暴君。

我们柔声对她说话，抚摸她，安慰她，都无济于事，她地动山摇的哭声几乎让我担心邻居去报警。我们绝望了，放弃了。

KEN把湿漉漉的她打捞上来，紧紧抱在怀里，顾不得衣服已经湿透，对她说：“宝宝，对不起。”我们满头大汗安抚受伤的她。再次看到晶莹透亮的游泳池时，我和KEN都苦笑了：以后怎么办？

47. 2011年4月14日：

三个多月的豌豆力气越来越大，今天躺在床上时她有力地一顿一顿地蹬腿，竟然移动了很远。我有些怕了：如果我不得不走开一会儿，她会不会自己这样蹬到床下去？

48. 2011年4月14日：

曾经走过两次深圳百公里的猛驴KEN因为要照顾豌豆不得不放弃了今年的百公里徒步，放弃了曾经每周三次的登山。

今天，我对他说：“晚上你去爬山吧，你最少三个月没去过了。放心，我一个人应付得了。”

下午六点半，KEN怀着欣喜和忐忑出门了。我深吸一口气，勇敢面对晚上七点钟的豌豆。她依然疯狂吃奶，哭闹没完没了。我让自己不要烦躁，冷静再冷静，抱着她，为吃的太多的她拍嗝，为满头大汗的她擦澡，又为她换尿布。

她困极了，又睡不着，难受，烦躁，小脑袋拱在我怀里像拨浪鼓一样左旋右转。我静静抱着她，望着阳台晾着的小衣服，绝望又忧伤地想：“要经过多少这样的夜晚豌豆才能长大？”很久很久，她终于睡着了。

49. 2011年4月15日：

我们为豌豆买来婴儿用亚草小凉席和小凉枕，没想到蹬腿很有力的她无意中发明了新游戏：她用力一蹬，凉枕托着她在滑滑的凉席上倒行很远，再蹬，又是很远。她笑嘻嘻地看着我，开心地玩着这个游戏。我很惊讶这个小东西的创造力，更头疼的是今后我怎么保证她不会从床上摔下来？

（待续）

（图片为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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