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同里的“鬼宅”--白塔寺福绥境大楼历险记

你该不是为了“鬼宅”这几个字进来看的吧？

我首先得声明，今天是个特别严肃的历史话题。那到底是不是惊悚鬼片，你来判断啦。

前一段时间去白塔寺附近拍照，主要是冲着白塔寺改造计划去的，想与我十年前的照片对比一下，看看变成什么样了。

结果，路过白塔寺下的宫门口三条时，突然想到了路边的福绥境大楼。我还没进去看过什么样。

福绥境大楼也叫“共产主义大厦”，是大跃进时期建成的北京最牛建筑之一。怎么个牛法？比如，它是北京第一座装电梯的居民楼；在此居住的居民都要经过严格政审；全楼人共吃一锅大锅饭，过起“共产主义生活”……

先看一张网上的历史资料图，可以一窥它的大概模样：

这座大楼呈“Z”字形，体量庞大，紧邻白塔寺，楼高8层，在传统胡同区显得鹤立鸡群。

想当年在报馆时，每逢北京市两会或者西城区两会，记者都会上交一条稿件，人大代表或者政协委员提议保护或改造这座大楼。我当时还开玩笑，只要“共产主义大厦”问题不解决，记者每年就都会有稿子写。

下面我就按游记的形式，给大家说说老胡同里的这座特殊建筑。

从大门口拍的楼房是这样的：

大院里各角落都堆有陈旧的废弃家具。有老人们在聊天，看起来很适应了这种环境：

院内有不少大树，冬天的枝桠，骨感得有点意思。举相机一拍，恰好周围胡同里的鸽子飞进了镜头：

我正欲进楼去拍，打眼看到一楼挂着牌子，大致是社区警务站的意思。以我多年钻胡同的经验，就赶紧将相机装起来，省得被查问起来惹麻烦，先进去再说。

进一楼，上二楼，再上三楼四楼，直到八楼楼顶，一层比一层寒心。楼梯上遍布垃圾，楼道拐角更是垃圾成堆。墙上要么写着红色年代的标语，要么刻着骂人的词句。我是拍完一张就赶紧把相机装起来。再看好场景，再拿出来拍，再装起来。

大多宅门已被封死，每层楼仅有极个别昏暗的灯光，阴森恐怖：

我生来胆小，大气不敢喘，感觉小心脏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但既来之则拍之。我努力给自己壮胆，试图找到一处能走到阳台上的房子，这样就能看见阳光四射，拍摄到群鸽飞绕的白塔寺。我打开手机电筒，小心翼翼看着脚下，迈过拦路的旧门板、垃圾堆，绕开地面的一滩滩污水，一点点走向楼道尽头。

突然一声吼问：“干什么的？！找谁？！”

我的天！这才发现楼道暗处呆着一人！顿时魂都没了……

我的大脑瞬间冒出一堆提前准备的答案：我是XX媒体的，以前经常报道你们这个楼，想过来看看现在怎么样了；没啥事，就是过来转转；不找谁不找谁，就想拍点照片，再看看哪里能拍到白塔寺……

鬼使神差的，我回答的是最后一个说法，也是最真实的说法。人在紧张的时候，估计就不会撒谎了，尤其是我这种老笨。

那吼问的男中音又说了：“有啥拍的！房子都封了，哪里也看不到白塔寺！”

没骂我。赶紧的，见好就收，走为上策！

走出一楼，或者说逃出一楼，我立马就感觉回到了人间。那真叫一个幸福啊。然后，舒舒服服地走到胡同里，好好拍了一阵子：

这是从宫门口三条胡同里看到的福绥境大楼这座庞然大物，右边能看到白塔寺的白塔。

游记大致就这样了。这大楼的介绍还没怎么讲呢。

先说楼名，感觉怪异吧，怎么来的呢？因为附近有一条胡同，原来胡同里有两口水井，但水质发苦，故名苦水井胡同。清末民初，苦水井谐音为吉祥之意的福绥境。福绥境大楼也就由此得名了。

大楼是1958年建的，是“大跃进”时期的产物。值得一提的是，这楼是用人民大会堂的剩料建成的，所以质量很好。

那是“跑步进入共产主义”的时代，民间叫这楼为“人民公社大楼”，又叫“共产主义大厦”。由于建筑独特，又高达8层，所以打听“八楼”，一般也都有人知道怎么回事。

当年它最让人羡慕的是公共食堂，家家户户在一块儿吃大锅饭。由于它特殊的建筑和生活，所以300多户居民都是经过严格政治审查才允许入住的。

当然，“大跃进”结束后，公共食堂也就取消了。住户就纷纷在楼道或阳台上搭起小棚子做饭烧菜。估计当年那种场景就是筒子楼般的生活了。想当年我刚大学毕业时，还住过筒子楼，就是类似福绥境伸手不见五指的这种。楼道里都是自己盖的小储藏室、小灶台等。

由于私自搭建的安全问题，也就有了本文开头所说的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关注。后来，这楼被列为重大火灾隐患建筑，还列入第一批北京市近现代历史保护建筑名录。西城区政府也开始投资排险腾退，几百户居民陆续迁出，目前已只剩下极少数住户了。那个黑暗中“吓唬”我的男中音估计就是还没搬走的住户。

下面再看这张图：

嗯？这不是惊悚电影《诡捌楼》的海报吗？咋回事？

我其实是后来才知道的，在查找福绥境大楼资料时，发现一篇报道，竟然说《诡捌楼》的惊悚取景，就是来自这座大楼。

噢吼吼，噢吼吼，估计导演也是和我一样，被吓过的吧。

报道引用居民所言，电影在此拍了半个多月，上映后，有很多小年轻的还来此“探险”，而且“半夜三更在楼里大吵大叫，我们睡觉都成问题。”

想想那阴森森的楼道，再配上几声尖叫……

好了，怕扰了你的休息，就此打住打住。

一般胡同文章的结尾，我常劝看官抽空去某个胡同逛逛。这回就算了。为嘛？最后看看楼道里这张“血淋淋”的涂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