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读点故事app作者：行之 | 禁止转载
原标题：鬼车
听室友说，景德镇新厂西路每到深夜十二点以后都会有一趟公交车。一般到了这个时候是不会再有公交车运驶的，但是唯独有这么一辆破旧的公交车开过整个新厂西路，一直开到最西边的西客站。等公交车开到西客站时就会像风一样消失在夜色里。
小炜在跟我说起午夜鬼车的时候我正网上和一个美女聊天，不太愿搭理他。只有阿斌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我忙里偷闲，跟小炜说：“什么年代了，别讲鬼故事了，午夜鬼车，你见过？”
小炜一本正经地说：“见过，前年我奶奶去世，所有去年清明我必须得回家。那次回家我是晚上两点的火车。大概十二多的时候我到了校门口。那时候我想打个车去火车站，但是那晚车却很少，也没什么人。
我拉着箱子一边走一边等的士，但是我却看见远处开过来一辆破旧的公交车，车上掉了很多漆，也没有写多少路的。当时我有些奇怪怎么那么晚还会有公交车，就想问问司机到不到火车站。等公交车开过来的时候我拦下了公交车，车门开了，我就稀里糊涂地走了进去。”
“那接下来呢？”一旁的小钢似乎开始感兴趣，跑过来问。小炜推了推眼镜，说：“我一上车就感觉到很冷，车里居然没有什么灯光，很黑。我只看见司机的背影，像是个中年人，头发有些白。我拿出了一块钱丢进了投币箱里，投下去的时候竟然没有声音。那司机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没看清他的脸。我看了看车厢里，里面都坐满了，还站着两个人。那些人都低着头，有的手里还抱着行李，我借着街上的路灯看了看他们，那些人的脸看不太清，都像是很疲惫的样子。站着的应该是两个女孩子，都穿着红色的外套，一个长头发，一个齐肩的短发。车上没有人说话，死气沉沉。
我看了看车外，却发现这车子到了站台时都是不停的，我问了一声司机‘师傅，这里到不到火车站？’那司机没有说话，像是没有听见。过了几分钟后车突然转弯，我晃了晃，然后竟然撞到了旁边站着的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子。我忙道歉，但是那女孩子却皱着眉头跟我说：“你怎么上这辆车了，快下去！”那女孩子长得挺漂亮，只是脸色冷得吓人，我当时吓了一跳。我当时有些慌乱，然后对着师傅喊停车，喊了好半天车才缓缓停住。我下车的时候车上的人都抬起头来看我，但是他们一个个都没有任何表情，面色蜡黄，没有一丝生气，就像是脸上戴着人皮面具般，我意识到不对劲，不敢逗留，就赶紧下了车，下车的时候腿还在发抖。”
听小炜说这些的时候我不知不觉已经没有再聊天，只是听他说着。德哥这时候提着饭回到了寝室，说：“聊什么呢？”
阿斌说：“鬼车。”德哥露出惊讶的表情，说：“哎呀，大白天的坐这儿讲起鬼故事了？”
小炜还是很认真的样子，他说：“不是鬼故事，是我亲身经历的。”
德哥不屑道：“得了吧你，什么年代了。”这时候小钢追问道：“那你下车的时候在什么地方？”
小炜额头上已经泛起了细密的汗珠，在仔细回忆，接着说：“下车的时候我站在了靠近火车站的那个公路隧道里，隧道里灯光很暗，我有些慌，就提着箱子跑出了隧道。
然后我往前看去的时候还可以看见很远的路，但是没有看见那辆破旧的公交车。后来我往前走，然后在路边的小店问别人有没有人看见有公交车开过去，那些人都说那么晚哪来的公交车。”
小钢吸了一口气，说：“你还真上了鬼车？”小炜点了点头，说：“幸亏后来我下来了，不然指不定被带到哪了。后来我回家之后我把这件事讲给了我奶奶听。奶奶告诉我那是鬼车，生人是不能上去。她在小的时候也遇见过鬼车，但不是公交车，那个时候还没有，而是自行车。奶奶还小的时候隔壁的有一对新婚夫妇被进村的日本鬼子杀害，而后他们的房子就再也没有人住了。有一天我奶奶在半夜外出，看见有一个男人骑着自行车带着一个女人从村口骑过来，一直骑到了那对新婚夫妇的房子前。我奶奶没有看清那个男人和女人的脸，但是我奶奶长大了她才知道那就是那对死掉的新婚夫妇，他们想家，魂魄从很远的地方游荡回来。”
德哥在一旁吃饭，说：“真的假的？不要瞎掰故事啊！”小炜说：“我讲的都是真的，小崽子骗你。”德哥突然喷出一口饭，说：“得了得了，相信你就是了，这么认真干嘛。”
小炜去洗了个脸，然后就去床上睡觉了。后来我在网上搜了一下关于小炜说的鬼车事件，但是并没有找到相关的资料和史实。之后的几天我便把小炜说的鬼车给忘了。
大概过了半个月后，一天我和小炜一起下课回寝室，记者团的团长打来电话让我去一下记者团，于是我跟小炜说我得去团里。小炜说跟我一块去玩玩。在团里小炜没事翻了翻了在桌子上的报纸，其中有一些是去年上一届的学长学姐们出的报纸，我们用来学习参考用的。
小炜在那里翻了翻，突然就沉闷地惊叫了一声，脸色煞白，像是被突然吓了一跳。团里的人感到奇怪，我走过去，说：“小炜，怎么了？”小炜手指有些颤抖，他指着桌上的一份校报，说：“你看那报纸的一个女的，就是我在车上遇见的那个女的！”我感到奇怪，问：“哪个车上遇见的？”
小炜说：“鬼车啊，就是那女的，就是她叫我下的车！”我恍然想起来半个月前小炜给我讲的午夜鬼车。我问：“你确定？”小炜声音还有些抖，说：“没错，就是她！”
我拿起报纸看了报纸上的女孩子，这一个版面的校报只有一张图片，图片上有两个女孩子，一个长头发，一个齐肩的短发。这两个女孩子站在陶瓷画大赛的领奖台上，手里都拿着荣誉证书。
我拿了报纸给团长看，问：“你认不认识这报纸上的两个女孩子？”团长拿过去看了看，说：“你说她们哪，是我们上一届的，挺有名的，他们是对姐妹花，人长得漂亮还年年拿奖学金。只是可惜去年三月份的时候在昌江广场那边的十字路口都出车祸被货车撞死了，怪可惜的。”
我问：“去年三月份？”团长说：“嗯，当时还传得沸沸扬扬。”我和小炜往寝室走的路上我问他：“你说你在鬼车上遇见那女孩子的时候是清明的时候？”
小炜说：“嗯，是。我那时候要回家祭祖。”我说：“那也就是四月份了，团长说那女孩子三月份就已经死了，莫非你遇见的真的是鬼？”
小炜说：“不知道，反正我肯定遇见是就是那照片上的女的，长头发的那个。”
我开始感觉到小炜说的事并非子虚乌有，只是我想起再过一个礼拜就差不多是清明了，小炜说去年清明的时候遇见鬼车，那今年的这个时候还会不会遇见？
后来回寝室后我把这件事说给了室友听，阿斌想了想，说：“要不到了那时候我们也和小炜去年一样去街上看看，看看就知道了，大不了我们别上那车就行了。”小钢和德哥说不想去，而小炜说陪我们一起去。
去年小炜回家的遇见鬼车的日子是清明的前一天，于是我们等到了清明前一天的时候准备到街上一看究竟。
到了这天，天下起来了蒙蒙的细雨，清明时节左右总是这样阴沉的天气。我们打了伞，然后在查完寝之后就偷偷溜出了学校。我们先到附近的网吧上了几个小时的网，到了十二点的时候我们便走到了街上。
这时候的街上冷冷清清，车辆和行人都异常稀少。我们沿着公路朝前走了走，看能不能看见小炜所说的鬼车。细雨斜风，晚风有些冷。我们待了一会儿，没有发现异常，深夜清寒，就打算回去。
就在准备回去的时候我朝身后的公路望去，却模模糊糊看见有一辆公交车朝这边缓缓开过来。这时候的路灯很微弱，公交车在暗影里只呈现一个淡淡的轮廓。我一惊，立马跟阿斌和小炜说：“快看，有公交车，有公交车！”
小炜和阿斌当时一怔，随即朝我往前的方向望去，小炜说：“哪里？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我看着一辆破旧的公交车正快速朝我们驶来，越来越近。那车的车身剥落了许多的车漆，像是有了好些年头。
我不敢分神，目不转睛地望着车向这边开来，然后说：“来了来了！是公交车，真的是公交车！”
这时候阿斌满头雾水地说：“哪啊？哪来的公交车，我怎么什么都没看见？”我感到诧异，然后看了看小炜，小炜两眼发直，满是疑惑，怔在原地，摇了摇头。
这时候公交车已经离我们不远，我脑子突然觉得混乱，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就鬼使神差地朝公交车挥了挥手。这时候公交车停了下来，我开始看清楚了这辆公交车。
这辆车与普通的公交车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破旧得厉害，在车前也没标明几路。而且就在车底处飘着一层淡淡的雾气，隐隐约约显出车轮。我透过车窗看见里面坐满了人，但是看不清他们的脸。
车门打开了，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地冲上了车。在无形之间那车似乎有某种力量在诱导着我上车，让我心神迷乱。
我听见身后阿斌和小炜急切地叫喊，模糊中我听见他们在喊：“你去哪！快回来，快回来……”
我上了车，车门随即关上，我感觉到车已经开动，看见窗外的风景开始流动。我看了看开车的司机，正如小炜讲的那样，中年人的样子，头发有些白。
我摸出一枚硬币，投进了投币箱，却久久没有听见硬币落下的声音。我朝四周看了看，车上坐满了人，但没有小炜说的有的有人站着。我看不见司机的脸，他的脸似乎始终被阴影覆盖。渐渐我发现，他到了站台根本就不停车。
车厢里很死寂，大片的暗影像如泼墨般浓重。这车厢就像是一间没人的屋子，毫无生气。我突然意识到很奇怪的一点，我在车上竟然没有听见一点公交车运行的车响，这辆车子竟像是飘在云端一般，丝毫没有器械运转的声音。
但是我又看了看窗外，窗外确实是流动的风景，并且都是我所熟悉的街道。我看了看车上的人，他们全都低着头，看起来男女老少各色人都有，只是没有人说过一句话。车厢里一片阴气沉沉。
我意识到这应该就是小炜说的鬼车了，等我真正意识到时我才真正感到害怕，不觉间已经冷汗涔涔。
空气很冰冷，恍惚中我却听见有人在说话，那个声音在说：“孙儿，你怎么上这车了？”我吓了一大跳，但是却感觉那声音无比的熟悉，然后朝车里的人来回扫视，就在后排的一个位子上我看见了一个老者抬起来头，像是在对着我说话。
我眯起眼睛，朝那边走了几步。等我走到后排的时候我仔细打量了这个老者，突然之间我只觉得脑子一片空冥，整个人不由猝然一惊。我看见这个老者居然是我去年过世的爷爷！
爷爷脸色有些蜡黄，全身似乎蒙着层淡淡的光，就坐在车座上，就那样看着我，对着我笑，就像往年一样，那样慈祥和蔼地笑着。我恍然如坠梦中，冷汗沁出额头，说：“爷爷，你怎么在这？”
爷爷笑了笑，说：“前两天搭了趟车来看你的，现在要回去了，这是最后一班公交车了。我要赶回去，明天还有人要去我那上坟。”
我怔在原地，不知道说什么。这时候车子像是突然转弯，我没站稳，晃了晃。爷爷显得有些着急，说：“车要过这边了，你快点下车。”说完爷爷就扶着前面的椅背，站起身来朝着前面喊：“司机嗳，司机嗳，快停车嗨，我孙儿要下车。”
爷爷连喊了几遍，车慢慢停下来，车门打开来。我不敢过多逗留，慢慢朝车下走，临走回头看了看爷爷，爷爷朝着我望着，手向前使劲摆了摆，说：“快回去，快回去，跟奶奶说明天去看我别忘了带酒。”
我最后望了一眼爷爷，扫视了车内一圈，发现这时候车上其他的人都抬起了头朝着我看，毫无生气，表情都极其冷漠。下车后，我如大梦初醒，正站在一个公路隧道里。我走出隧道时已经不见了公交车的影子。这时候街上已经很难打到的士，我一路跑到了学校，然后敲响了寝室门。
开门后阿斌和小炜惊魂未定的样子，阿斌说：“吓死我们了，你去哪了？我们还以为你出事了。”小炜拍了拍我的肩膀，显得担忧，说：“怎么回事，你一个人怎么就朝着马路跑过去，我和阿斌去追，你一下就不见了。”
我说：“我也上了鬼车。”小炜说：“你看见了鬼车，也上去了？”我点了点头。阿斌说：“你看见了我们怎么没看见？”我摇摇头，说：“不知道，我还在车上遇见了我爷爷。”
德哥在一旁惊诧道：“看见了你爷爷？你爷爷去年不是……”我说：“是，我又遇见他了。”
大家都相顾无言，夜深人静，一夜无眠。
次日天明，我登上了回家的汽车。这天正是清明，按照家里的习俗，这天是给爷爷竖墓碑的日子。回家后我跟奶奶说了鬼车的事情，奶奶给我讲，其实在很多地方都是有鬼车的，但是鬼车不是人人都能看见的。只有当一个人在过去的一年里有至亲的人离开了，然后他才能在之后的一年里有可能看得见鬼车。这些车是用来载死者的亡灵的。有的亡灵想去看看在外漂泊的亲人，然后就会坐鬼车去，还有的是生前死在了异乡，每逢想家了或清明的时候总想回到家乡，然后也要坐着鬼车回家。我们每年都要给他们这些亡灵多烧些纸钱，不然他们是没有路费出去或回家的，如果没有路费就只好慢慢地走，一直要走很久的路。
到了清明祭祖的时候我提了大摞大摞的纸钱到了爷爷的坟前，堂哥问我干嘛要烧那么多纸钱，我说：“怕爷爷去看我们的时候没有路费呢。”烧完纸钱后我还给爷爷烧了只翩翩若飞的大白鹤。
爷爷的墓碑竖了起来，我对爷爷的墓碑说：“爷爷，我们给你烧很多纸钱，你就有足够的路费出去了，想去哪里都行，最好是环游世界。”奶奶站在一边，泪流满面，用手绢擦着眼泪，她对着爷爷的坟说：“老头子，出去的时候坐车知道么？你在的时候总是省钱，现在走了，孙子给你烧了这么多纸钱，你出去就别走路了，你的腿脚不好，就坐车知道么？”
林里起了风，纸钱的灰烬随风起舞。我朝爷爷坟顶的苍穹望去，恍惚中看见天上飞来一只巨大的白鹤，爷爷就坐在白鹤上对着我们微笑，像是仙人一般。
自那以后，我再也没有见到过鬼车，我想或许爷爷有了白鹤就可以飞来飞去，不用再去挤亡灵的公交车了。
后来我总是给人们讲午夜鬼车的故事。有人信，更多的人不信。很多人说我只是在讲鬼故事，我只是摇摇头说，信不信由你。
一天，学校一个朋友跟我说：“我昨晚好像梦见了我去年去世的外婆，梦见了她带着我最喜欢的糯米糕来咱的学校看我了。”我笑了笑，跟她说：“那是外婆坐了很久的鬼车来看你来了，说不定今晚就得回去了。你今晚十二点以后去校门口等一辆公交车，没准就可以看见她。”
朋友对了我笑了笑，说：“真会开玩笑。”我没有再笑，很认真地跟她说：“如果你在午夜十二点以后上过一辆破旧没有标明几路的公交车，你就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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