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涝池//电影院往昔//赤脚医生(四合院从赤脚医生开始)

jellybean 2024-04-19 06:10:40 综合其他 485 ℃ 0 评论

/我们都是被风吹卷着的沙/

涝池//电影院往昔//赤脚医生(四合院从赤脚医生开始)

风吹来的沙[散文随笔]

作者:刘润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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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可不是那些小哲理、小情调、小感觉,也无关什么华丽或清新的姿态性风格,它是成年人的成熟文体......

——唐欣《珍藏的时光》(《风吹来的沙》序一)

取名《风吹来的沙》,是想起老家人的一辈子,像荒原上的流沙,被风吹卷,能掌控命运者不多。幸运儿虽在风中游走自如,却拦不住光阴催老,转眼就沉入沙海,不见踪影。......推及人生,概莫能外,常态而已。

——刘润和·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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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来的沙[散文随笔]

涝 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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涝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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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后墙不远处,有人工挖出的涝池,四五亩见方。夏天一到,乌黑的水面黝光闪烁,杂草里蚊蝇起降,蜻蜓在草叶上立着打盹。

一群社员在涝池里清淤,紫泥堆在四周。涝池沤出来的臭,浓得化不开,酽得叫人闭气。池边,一台柴油抽水机咚咚作响,黑色橡胶管吐出白水,流进涝池后黑白融成一片。

朝曦和晚霞里,涝池水面镀了斑斓,草木枝叶摇出些许静谧。冬天涝池结冰,孩子们在冰面上抽陀螺,打“滑叉”,像苍蝇四处乱撞。

有一年,涝池淤泥中挖出了一个死人,据说是外地来的“流窜犯”,死因不详。包产到户砸烂了生产队的“大锅饭”之后,涝池边的树木没了,汲水的人、饮水的驴马和羊群也不见了。

年纪小,乡村也小。年纪大了,乡村没大。涝池没有被填平,污臭犹存留在我私爱的某首诗里。

少年读诗,颇喜闻一多《死水》,曾拆出《人民画报》中间通页——闻立鹏为其父所做的油画《红烛颂》装框悬于壁上。

遥想浓髯长衫、手持烟斗的闻先生,在“何妨一下楼”里考据、治印、作诗,炮击时政,挑战独裁。“党国”容不了这样的狷介高知,昆明小巷的几声枪响,毁灭了满腹经纶的民主斗士。

这是一沟绝望的死水,

这里断不是美的所在。

不如让给丑恶来开垦,

看他造出个什么世界。

《死水》已成经典,涝池系其缩影,确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所在。

闻先生笔下色彩华丽的死水,如同外形不存的涝池,仍旧大面积扩散肮脏、腥臭、杀戮和阴谋,从一代人的童年岁月延续到中年世界。

是他的预言准确,还是我的感觉有误?

2012年6月20日

电影院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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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勤影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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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5年5月16日,民勤电影院开业,电影进入县城。同年5月31日《甘肃民国日报》载,民勤柳林湖张作兴到北平学习“电影事业”,结业时买了一台电影放映机和一些影片回乡,经当局审查准予营业,在城乡流动放映。

1958年,民勤县新建的电影院——群众剧场在县城东大街竣工。苏联建筑风格掺杂了中国特色,灰砖砌成前墙,门洞上方矗起三块扇形水泥花瓣,居中的花瓣突出,顶端塑了五角星。星芒和门楣空处阳刻颜体行楷“群众剧场”。

院门西侧墙上凹进两个“∩”形洞,洞上挂了黑油漆底色铁牌,写着当日电影名;洞里安了深绿色木板,售票员在洞口后收钱售票。东侧开双扇木门,内有走廊通往影院侧门。走廊里纵贯木栅栏,两边廊壁与栅栏间仅容一人走过。两名检票员守门,接过顾客入场券,撕了副券放行入内。

影院宽大敞阔,能容纳约五百人。内墙看不出本色,齐腰处墙泥脱落。一排排绿色木长椅,立在坑坑洼洼的砖地上。屋顶高约六米,木梁交错,安了数盏白炽灯,也垂下许多吊吊灰。东西侧墙上各开五个方形窗户,黑布面厚窗帘卷了一半,准备随时落下。

“文革”中后期,群众剧场已无剧可演,专放电影。银幕人物赶走了一个个寂寞黑暗的长夜,电影院的生意异常兴隆。

影片主要是《地道战》《地雷战》和八个样板戏,穿插翻拍的《南征北战》《平原游击队》《渡江侦察记》和新品《碧海红波》《难忘的战斗》《火红的年代》《第二个春天》,外加引进的“无产阶级兄弟”国家故事片——朝鲜《卖花姑娘》《原形毕露》,阿尔巴尼亚《第八个是铜像》《宁死不屈》等。

我最初的电影记忆是连续的恶梦。

在电影院里看的第一场电影,是号称金正日将军导演的《卖花姑娘》。地主婆用沸腾的参汤和滚烫的炉灰弄瞎了顺姬的眼睛,地主又派狗腿子背着顺姬扔到密林雪地里冻死。

“卖花来呦,卖花来呦,快快来买这束花。让这鲜花和那春光洒满痛苦的胸怀。”主题曲凄婉,催人泪下。

邻座有人抹眼泪,有人抽泣,我吓得浑身发抖。

当夜,我数次被恶梦惊醒,满世界晃动着地主凶狠的嘴脸。看了舞剧《红色娘子军》,梦见浴火不倒的洪常青衣衫褴褛遍体鳞伤,女战士单腿跳跃,举枪瞄准无路可逃的“半毛子”南霸天……

学校每学期要包两三场电影,初衷是培养革命事业接班人,保证红色江山永不变色。五分钱一张票,老师带队去影院。

那天中午上演《激战无名川》,男主角郭铁和美韩特务在铁道上斗智斗勇,火车喷着蒸气疾驰而来,郭铁肩扛扳手大汗如注。

我攥着前排椅背不敢喘气,挤在我身边的男同学小强子眼盯银幕,一只手伸进了我的书包,偷走了我的新铅笔盒。

该死的美韩特务,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父亲带我在电影院看过《青松岭》和《创业》,李仁堂扮演的张万山和华程对面总是站着钱广一类的阶级敌人。我想不清楚,是不是每个地方都有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坏人?

有一年春节,父亲托熟人带我去看《金光大道》,拥挤中我被守门员挡到了栅栏外,眼睁睁地看着领我的大人进了影院。站在影院门口的人流边缘,一种被遗弃或找不到组织的懊丧感慢慢被放大,无奈又无能为力。

1976年9月间,电影院停演电影,做了追悼毛主席的灵堂。一年后,武威地区歌舞团在此演出了《野猪林》、民勤剧团的秦腔《洪湖赤卫队》、李玉寿先生创作的歌剧《周月月》以及传统戏曲,与拨乱反正的电影比肩并起,群众剧场门庭若市,盛况空前。

电影院是县城里夜晚最乱的地方。

一部新电影上演,就会在影院掀起不大不小的骚动,弄出些是非。翻墙进影院看电影的少年,聚众斗殴的知识青年,挤满过道的人头以及银幕和观众的喧哗,极像盲流奔涌的码头。

20世纪80年代初,多年失修的电影院场已成危房,新影剧院在西街落成。

我在影剧院连续看过两遍红极一时的《少林寺》《人生》,看过被观众冷落的《两个人的车站》《最后一班地铁》《德克萨斯州的巴黎》。

我还记得那些固定的黄色翻板座椅,冬天屁股底下瘆人的冰凉,夏天难耐的闷热;记得阴云沉沉的下午,县城中学生在影剧院前集会,纪念因抢救落水者而牺牲的一位少年英雄。

十多年后,新影剧院不复存在。原址上建了市场,天气炎热时买啤酒或冷饮、瓜子。

我接过摆摊的同学递来的酒杯,想问他关于县城里的电影院,还记得多少。我没有问出口。我知道他会说得闭不上嘴——要说的真是太多了,来来来,喝了这杯再说吧。

2012年7月

赤脚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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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赤脚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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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从“百度”上查了有关词条,找到了“赤脚医生”一词的来源:1968年9月,《红旗》杂志发表了一篇题为关于赤脚医生的文章,“赤脚医生”的名称走向了全国。

词条解释:

赤脚医生通常来自两个方面,一是医学世家,二是高、初中毕业生中略懂医术病理者,有些是上山下乡的知识青年。

挑选出来后,到县一级的卫生学校接受短期培训,结业后即成为赤脚医生,但没固定薪金,许多人要赤着脚,荷锄扶犁耕地种田,赤脚医生名称由此而来。

这个解释基本靠谱,但准确度不高。赤脚医生出自医学世家的不乏其人,也有许多人出于其他原因自学成才。

清末民国初,一些在科举路上出头无望或厌倦仕途的文人士子毅然转身,将写惯了八股的笔墨纸张变作草药方笺,修齐治平、光宗耀祖的远大理想化作悬壶济世、治疴去疾的稻粱之谋。

时局动荡,学医自然是救人利己的最佳职业生涯。秀才变郎中,倒也轻而易举。自幼打好的古文功底,圣贤文章的经年教化,学会望闻问切,记诵汤头歌诀并非难事。

这些秀才出身的乡村郎中是赤脚医生的父辈或前身,他们改变了“世家”主导的底层医疗架构,也使西医东渐的风气里加进了些许江湖味道。

第二种赤脚医生的来源称是高、初中毕业生中略懂医术病理者,未免滑稽可笑。

1949年后的高初中教育,教人以暴力革命、武装斗争、阶级矛盾,把科学不当回事,何曾教人医术病理?挑选何人当赤脚医生,话语权在官员,说某人懂些医学,不过是关系学里动动嘴皮子的小事。

1974年,民勤的两百多个大队都有合作医疗站,赤脚医生五百零八人。各村医疗站有一两间诊室,两三个医生,治疗头疼脑热、拉稀跑肚的小病,偶尔接生引产、剖腹结扎,缓解个别重症病人的症状。

大队医疗站的豁牙老大夫曾在国军服役,后来因历史问题被某医院退职。大队医疗站挂牌时,他再度出山,领着一男一女两个青年学徒在诊室里打针换药。

医疗站成立后的第一次大行动,就是给小学的四百多号娃娃种牛痘,防治天花。牛痘普及前,农村孩子出天花发烧,郎中点燃艾草,在孩子嘴角、头顶等部位烧出几个“灸疮疤”。天花治住了,疤痕却终身难消,成了民勤人面部的独特印记。

老大夫在校长带领下进教室,看到学童们坐在木凳上,等着医生用蘸了酒精的凉棉球涂抹胳膊某处,再用尖细的针头画出一个小小的“井”字。

第二次大行动是推行计划生育,集中了各队育龄妇女施行绝育手术。医疗站诊室里搭起了门板拼成的手术床,公社卫生院的医生主刀,豁牙老大夫师徒当助手。女人们进去时满面愁容,出来时手扶门框,捂住肚子皱着眉头咬牙切齿,忍住不发出疼痛的呻吟。

当时有两部电影《红雨》《春苗》,讲的是赤脚医生和阶级敌人斗争的故事。

我的小学班主任是个帅哥,爱上了大队医疗站的女赤脚医生,教学生唱《红雨》主题歌:“赤脚医生向阳花,贫下中农人人夸。一根银针治百病,一颗红心暖千家。”也唱《春苗》插曲:“身背红药箱,阶级情谊长。千家万户留脚印,药香伴着泥土香。”

贫下中农对赤脚医生的赞美,频频传入女赤脚医生耳朵,从泛指到定向,老师心知肚明,我们莫名其妙。

正常的情景,是豁牙老大夫和学徒各自骑了自行车,走乡串户诊病。老大夫肩上背了紫红色小皮箱,皮箱正面中央位置涂有小白圈,圈里画了红十字。学徒自行车后座架两旁挂着白色布兜,兜布上缝着两排小口袋,装着针筒、纱布和常用药片。

老大夫指点学徒给肺结核病人和甲状腺肿大者配发免费药品,自己给队里的成年男女传授避孕套和避孕药的使用方法。有人反问老大夫:“你说的好得很,为啥你养了八九个娃娃,不用套子和药?”老大夫笑了,豁牙全部暴露:“这套子从外国弄进来得晚了,早有这东西,我的牙也不会掉光啊!”

传说邻村张老汉攀树摘沙枣,被大风从树枝上吹落,一头杵在坚硬的板滩上,脖子缩入肩胛中。豁牙老大夫闻讯赶来,在屋梁上悬挂了皮绳,提起斧头将一枚长约一尺的铁钉从老汉左鬓钉入,自右鬓穿出,又在两耳后穿了一枚同样长的铁钉。

老大夫招呼徒弟托起张老汉肩膀上的脑袋,把屋梁上的皮绳扣系在两根铁钉伸出的四端。徒弟抽了张老汉屁股下的高凳,张老汉双脚悬在半空,号叫揪心裂肺。

翌日,张老汉的脖子回归原位。豁牙老大夫和徒弟拔出了张老汉头上的铁钉,在颈部横围了一副驴壅子。月余,张老汉初愈,打发儿子到大队医疗站感谢老大夫。

学徒说,上面的领导害怕你爹死掉惹出乱子,让老大夫回家歇息了。

学徒一如既往地下队看病,天长日久,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大夫。

1985年,全县村级医疗站改为村卫生所,赤脚医生变成了乡村医生。学徒承包了村卫生所的当夜,去看弥留之际的豁牙老大夫,问及往时给张老汉拔脖子的技巧。

豁牙老大夫喘着游丝般的气,说:“那是我在国民党部队里学的,怎么敢教给你?现在不行了,想教也没机会了。”

2012年8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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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润和,1966年生,甘肃民勤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诗人、散文家。 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散文》等刊物。为中央电视台等撰写纪录片解说词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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